【猎云网(微信号:ilieyun)海南】5月13日报道(文/林美余)
“六月吧,也可能是七月,八九月也不一定,这个大家都不清楚”张建雄仰起头来,半猜半确定地思考着可能开工的时间,突然间一个电话打进来,是客户打来的,这次他的回答瞬间肯定了,“还不行,再等等吧”。
张建雄所在的海口市剧院演艺有限公司是一家专注于琼剧演出的国企剧团,有订单客户、有琼剧听众、有演出演员、有剧本有设备,但唯独缺了确定的演出时间。
自1月24日起,全国所有的影院、剧场等全部停业,电影、各类文化演出、演唱会等全部暂停,原本热闹的演出行业顿时陷入了漫长的寒冬。29日,中国戏剧家协会向戏剧工作者倡议暂停一切聚集性演出活动后,剧团陆陆续续取消了几十场演出订单,如今取消订单占全年订单比例超过50%。
3月份,全国各行各业都在积极复工复产,张建雄也曾向海南省旅游和文化广电体育厅以及海南省戏剧家协会询问过线下演出恢复时间,但得到的答案都是还不行,再等等。
如今,演出行业几乎还是“零”复工。“我们可能是最晚恢复的吧”他向猎云网说道,晚开工一个月就会导致当月订单失效,整个行业都是等待状态,入不敷出的状态或将从现在持续到下半年甚至是明年,很多剧团会活不下去。
剧团困局:60%演员重新就业,团长兼职做村干部
张建雄已经停工了120多天,2020年三分之一的时间他用“内学看书”便简单概括,显然一个人度过疫情比一个团队的压力要小很多。他向猎云网说道,疫情间剧团为60多名零演出零绩效的演员提供30多万的基本工资支出,一个新剧本创作需要40多万,加上房租车辆等固定成本支出,三个多月下来就花费了100多万。
但唯一让他喘口气的是作为国企剧团,剧团第一季度获得政府180多万的经费补贴,勉勉强强能够维持运营平衡。但民营剧团却未必有这种幸运。
三亚市琼剧团团长陈德彬向猎云网说道,零订单演出下自己剧团演员转型找工作的比例达到60%;文昌青年琼剧一团团长邢谷尧也表示,目前剧团处于停止阶段,演员不是在家就是择业,作为团长的他每个月要承受一万多的固定支出,现在只能边做村干部获得部分收入,边等演出恢复的消息。
哪种性质的剧团抗疫能力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疫情影响下没有国企和民营之分,毕竟谁也都不能演出,说道这里两家剧团才发现自己是一家人。
琼剧也被称为“海南戏”,与粤剧、潮剧和汉剧同称为岭南四大剧种;每逢传统节日、婚礼庆典、建房动土、祝寿升学等,村民都喜欢请剧团唱戏庆贺,这些农村文化消费习惯,给琼剧提供了生存机会。
在文化消费习惯基础上,琼剧形成一种行业运营规律:春节至四月是剧团活跃的旺季。每年年底,各大剧团工作者都会做足准备,创作新剧本、排练新戏、培训新演员等,期待通过次年黄金时期的高频率演出达到剧团宣传和收入的双增长。
文昌青年琼剧团长邢谷尧表示,正月春节到四月期间,剧团平均每个月演出能够达到二十场左右,上半年的演出场次将近占了全年的80%左右,最高每场演出价格能达到二万多;而下半年不仅订单量少且价格较低,一场平均一万二。
琼剧演出上下半年订单和演出营收差异太大,导致行业大多数民营剧团形成将上半年的部分营收用来补贴下半年收支平衡的特点。如今疫情停工下,上半年的收入打了水漂,下半年收入存在不确定性,剧团只能寄希望于明年再战,但今年能否活下去仍然是个问题。
环环相扣:今年取消培养黑头发观众计划
演出没能出去,成本倒是流出不少,剧团的今年计划也都乱了。
还有一个月,张建雄的琼剧生涯就要满三十年了,他说几十年来没有休息过这么长的时间,以前的工作节奏就是上半年一直各地演出,七八月份稍微轻松些时,就会梳理团队和内部管理;一到年底就要开始为第二年创作新的剧本,每年都要保证有两部新戏的编排,但去年排的新戏因为疫情到现在都没有演出,今年就不排新戏了。
新戏不排了,新人也暂时教不了了。他向猎云网说道,剧团特别重视“黑头发观众”的培养,意思就是让更多的年轻人了解和接触琼剧。每年都会通过老演员带新人演戏进行培训培养,但疫情影响下老演员的演出减少很多,后期演出更多聚焦在演出盈利上,对新人的培训只能搁置一段时间。
此外,剧团每年都会通过戏曲进校园、下乡演出、公益宣传表演、琼剧文化节等多种形式进行年轻观众的培养,但凯发官方的线下活动受限后,这部分计划也不断被拖延和削减。
海南省琼剧票友协会副会长肖美敏也有同样的遗憾,她所在的票协是由琼剧爱好者组成的演出团队,自从2010年成立以来,每月都会在进行一场免费的公益琼剧演出,在宣传文化戏剧的同时也接纳许多新生琼剧力量,但疫情期间,公益演出活动九年来第一次按下了暂停键,这个月是她今年的第五次暂停了。
初此之外,琼剧演出服务产业链各环节也难逃一劫。线下剧院关闭,演出场所受限,琼剧票务公司受损严重;其次是服装、化妆品、音响设备等演出服务商订单需求骤减;最后是琼剧演出时部分玩具、小吃等衍生消费需求减少。环环相扣,相互影响。
直播救场:赚不到的钱和带不动的人
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的消息显示,2020年1月到3月全国取消或延期的演出近2万场,直接票房损失超过20亿元人民币。3月中旬时,国家大剧院、保利剧院、上海大剧院等有风向标意义的剧院,也纷纷取消了4月的演出。企查查数据显示,2020年第一季度全国演出相关企业的注册量明显有所下降,较2019年第一季度同比减少了19%。
为了自救,许多商家联合平台推出了“云”模式,打造“云音乐节”、“云端歌剧院”、“云蹦迪”等线上活动,通过直播进行各种线上产品推介和娱乐活动,满足特殊时期的产品销售、品牌推广以及用户维护的需求目标。
海南琼剧茶楼餐饮有限公司的团长辜传书很快跟上了直播的潮流,并形成每天坚持在直播间里唱上几曲的习惯,虽然看直播的人还算较多,但他从不关心那两三百个观众的留存。因为缺乏系统专业的运营管理和宣传推广经验,他还没有信心能让直播带动琼剧的艺术传播,仅把它当做一种休闲娱乐方式。
但肖美敏却对琼剧上播充满信心,她花费三个月时间摸索学习适合直播的场景和平台,先后尝试了抖音、快手、腾讯直播、超g热播等,熟悉各大平台的使用操作、流量规则以及展示方式,使之能够满足琼剧线上演出的实时连线演唱、主播观众双向互动、声光乐融合等多方面要求。在她看来,线下演出 线上直播推广结合,能够满足扩大用户群体接触面和演出数字化转型的要求,会成为未来的发展趋势。
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也很现实。一是因为琼剧演出采用海南话方言演唱,普通观众听不懂;二是零基础玩家对受众的吸引力不足,观看人数较少。为了挽留直播间少有的观众,肖美敏干脆把唱戏改为唱歌,决定先互动培养用户,她认为虽然平台有流量支持,但现在还不会考虑在线上进行正式演出。
相对于直播,她现在更想换一部新手机,即使手上三部旧手机能够满足日常微信、直播平台之间来回切换,但她经常被内存、网速以及手机功能问题困扰,搞不清楚直播卡顿是因为平台、手机还是网络问题。
直播救不了琼剧,发展只能靠线下。理由很简单,商家直播的目的只有两种,一种是卖货获得直接收入,一种是卖品牌获得订单间接收入。
对于琼剧而言,再多的直播只能是起到宣传和娱乐的作用,难以接到溢出的演出订单,也就是赚不到钱;二是带不动人,琼剧的演员文化程度普通不高,平台使用具有一定门槛,且观众粉丝大多数是中老年人,传播主要依靠线下演出,而主流直播平台以年轻人为主,用户群体不一样,带来的效果并不能比期待中的理想。
困境突围:疫后线下演出剧团的三大思考
等待复工的剧团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布局想法:张建熊计划6月份召回演员开始进行排练,为线下演出做好准备;邢谷尧还是在边兼职边等待恢复通知,没有演出和订单的情况下他还是不敢轻易将演员叫回来排练,毕竟工资成本也很高;肖美敏在完善她的直播计划,用户培养期间同步招聘网红主播,打造剧团的品牌影响力,她还想将直播计划更多分享给身边的同行。
关于下半年的发展思考,邢谷尧的文昌青年琼剧团作为民营剧团的一个缩影,则将突围希望更多寄托于政府演出的订单上。他向猎云网解释道,政府每年都会有关于禁毒、抗疫等公益下乡演出的需求,在市场需求极大缩减下,争取稳定的政府订单成为下半年的重点工作,希望能够搭上文化惠民之车熬过演出淡季。
张建熊表示理解但并不看好这种方式,他说道,下乡演出剧团的能力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政府形象,因此政府对于剧团的演出质量、团队资源、演出服务输出的稳定性等要求会很高,并非每个民营剧团都能拿到;且政府一年的公益下乡演出也就只有100多场,剧团竞标最多拿到的也就十几场,少的也就几场,价格也比市场低很多。
琼剧市场依旧有希望,传统节日、婚礼庆典等文化消费需求是每年都会有的,订单并不会出现大波动,但剧团会;许多剧团现金流出现问题后,会在演员、服装、设备等方面缩减成本,今年行业会出现大洗牌,能坚持到明年的剧团都会迎来发展。
亦为海南省戏剧家协会副主席的张建熊,对琼剧剧团疫情后的发展提出了思考:一是剧团应对策略和方案的调整,他认为疫情下机会的可塑性不会很大,更多的是对危机的应对处理,需要做好应对大环境变化下的运营方式的调整思考;二是内部的培训和管理,梳理发展风险和应对措施,为恢复演出做好准备;三是打造核心演员和剧本创作,提高演出服务质量,在竞争中取得更多优势。
5月8日,国务院指导意见指出,在落实防控措施的前提下,影视院、游乐场等密闭娱乐场所可以预约、限流等方式开放。越来越多的线下演出逐渐撕开娱乐消费的口子,企图让更多线下呐喊和喧嚣声打破疫情下四个月的安静。
电影影院、游乐园、ktv等“年轻态”现代娱乐成为第一批喧嚣的人,歌剧、戏剧等文化消费的步伐显得略慢了些;但对于地区标签更强、个性化特点的小众文化琼剧来说,恢复线下演出还是未知时间段。